《第九章》
伸懶腰,已經習慣了在這時起床。
今天是星期五啊,加油點吧。坐在床上幾分鐘後,拿著衣服走進浴室,脫掉室內拖鞋,腳底接觸到地面冰冷的磁磚,不禁讓我倒抽了一口氣。
轉開水龍頭,讓水從高空降下,打在昏沈的腦袋,讓自己清醒。
嘩啦-
抿著嘴,眼睛閉著。每個早晨當我麼做時,我總會要自己拋開憂傷的情緒,只有這樣,我才能好好的面對應該做的事,還有少了潘的這個世界。
許久,我拿著放在架子上的浴巾擦拭身體,穿上衣服後,粗魯的搓揉把頭髮用乾。
「早安,挪爾。早餐唷!」她正張大著嘴吃著煎蛋。
「咦?喬凡娜妳吃錯藥了嗎?妳做早餐!」不可置信的望著她。
「有我的?」
「不然呢!」一臉不奈煩的回答我。
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!她竟然會為別人做早餐!
「真是稀奇,要是妳以前,一定會說:本姑娘做早餐,當然自己獨自享用。」坐她旁邊,拿起叉子。
「嘖嘖,好心耶!不吃還我,我還餓著。」
「不不,我受寵若驚!」
看了看牆上時鐘,我起身,拿起盤子放到洗碗槽裡,捲起袖子,正準備洗。
「你要上班吧!我來就好,反正我閒著。」
「這樣好嗎,早餐都妳做了!」突然感到不好意思。
「房租。」
原來......。
我還想說喬凡娜大小姐變得體貼賢慧了!沒想到是別有用心呀,既然如此......。
「謝謝啦,地板順便拖一下。」挑眉。
「知道了啦!你趕快走吧!」竟然趕我。
「我出門了。」穿上外套,提起包包。
「再見,路上小心。」
(挪爾,路上小心唷。)
柔恩......。
「你怎麼了?」
「沒什麼。」我甩甩頭,趕緊離開。
突然想到柔恩......,以前這句話一直是她對我說的呀。
柔恩,我不在你身邊,妳過得怎麼樣呢?
「嘖,我竟然會自信她需要我。唉!」
往公司的路上,周遭的一切似乎一成不變,大家都習慣在同一時間做同樣的事,而開著車的我,哪裡該轉彎、哪裡該停,完全不須經過思考,自然而然地變成了習慣。如果說,任何事都能成為習慣,那麼身邊少了一個重要的人,那種傷痛的感覺也將會是生活中必要的一部份。
到了公司的地下停車場,拿好東西,繫好領帶。
「嘿,帥哥!」從身後傳來一陣雄厚有磁性的叫喚。
「幹嘛?」
「吶,早餐。」宇樂把一個咖啡色紙袋推給我。
「那麼好喔!」不可置信地看著他。
「感謝老兄你送我回家。再說,前幾天我不也請你吃頓早餐了?」看了看紙袋的內容物,笑了一下。
「其實我今天在家裡吃過早餐囉!」
「真的啊!那還我。」他向我伸手想拿回紙袋。
「不要。我還吃得下。」
「什麼啊!好惡劣喔!」宇樂抱怨道。
突然,他撲過來。
「喂!你幹嘛!別鬧啊!」
於是,兩個大男人為了一份早餐,在停車場跑來跑去,這場面真是有些好笑。
「這樣心情有好一點嗎?」他拍拍我的肩。
「嗯!謝啦!」先是一愣,爾後立即回答。
「最近有幾個活動,有空要來唷!走吧!」一起走進電梯裡。
在電梯裡,宇樂不斷的照鏡子,整理衣服、抓頭髮。
「挪爾啊!我們兩個真的很帥耶。」
無奈,宇樂就是這樣,根本不知道他是否在開玩笑,讚美自己的表情總是很認真。
電梯很快就到了辦公室,出去前,他在我耳旁輕輕說。
「今天加油啦,晚上帶你去玩。」
※ ※ ※ ※
陽光從窗戶透進來,照在我臉上,微微瞇著眼洗著碗,卻不斷地在思考事情。
潘去世了!原來分開那麼久,發生那麼多變化,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。
自從他們來台灣後,我幾乎就不曾關心他們,一直以來只忙著自己的事情:寫書、旅遊,好幾次想到在台灣的他們,卻因當初氣他們丟下我離開義大利,故意的對他們不聞不問。
挪爾說,潘去世後就搬來和柔恩一起住,或許一開始...只是或許,挪爾只是想盡好友義務的陪著柔恩。
洗完最後一個碗,用抹布擦完流理台,洗了手,稍微整理了廚房,我走到挪爾的房間。
原本是潘的。
「潘你這個大笨蛋!」哀傷的看著房裡的擺設。
棉被很整齊地擺放在枕頭上,床頭櫃上有幾本還未看完的書,但讓我好奇的,幾個立起的相框,裏頭卻空無一物。
拉開床旁的椅子,坐在書桌前發呆了一會兒,過神來已擅自的打開了右邊最上層抽屜。隨意翻了翻,在一疊資料底下,我發現了幾張像是被刻意隱藏的照片。
那些照片背後寫著滿滿的英文。
其中一張,和我在柔恩的房間所看到的照片一模一樣。藍色有些凌亂的筆跡寫著:Forever,今天是我們三個第一次一起出國玩的第二天,早上參觀一些景點,之後帶柔恩去了挪爾老家,挪爾的父母都很祝福我們。
然而,下面的字筆跡完全不同:看到你們這麼幸福,我很高興也很祝福,但為什麼事情總是那麼的不如意,為什麼非得經歷這巨大的變化?
隱約能想像寫下後面段話的人,當時的表情…挪爾他,皺著眉頭用力握著筆桿。
一張張的相片的背後,像是挪爾獨自吞下痛苦後的控訴,他的不滿、無奈讓筆尖幾乎要刺穿所有快樂回憶的產物。
「我真的不是一個好的朋友呢。」任何事都只為自己想。
(喬凡娜妹妹,別難過了。)
「潘?」轉頭尋找聲音來源。
可是,什麼都沒有。
走回客廳,坐在沙發上,周圍似乎瀰漫著哀傷的氣息,這感覺,到底是因為挪爾緊皺的眉頭,還是因為自己錯過太多的事情?
潘年紀只長我四歲,卻老是喜歡叫我妹妹。他就是這樣,一直擔心他周遭的人......可到頭來自己卻先離開了。
抱著抱枕,躺在又軟又大的沙發上發呆,然而整夜沒睡的我,不知過了多久,慢慢闔上眼睛,似乎暫時忘了一切的喜怒哀樂,沉沉的睡著了。
走出好友過世的傷痛,需要多少時間?
※ ※ ※ ※
事情發生的措手不及,令人難以接受,知道無法挽回,也知道不該如此消沉。
柔恩離開的那一天,感覺像是夢境般的不真實,為什麼難過的感覺一天比一天更強烈,看著曾經有她身影的地方,心裡好難受。
有人說,喜歡一個人也許只是習慣,也許只是因為我們有著共同的傷痛。我們互相扶持,只是無論如何,都再也看不見她真摯的笑容,取而代之的,是總是皺著的眉頭,就算勉強提起微笑,卻又在短短的幾秒後恢復成悲傷的模樣。
有時望著遠方,期盼著她的最愛能回到身邊,平穩的呼吸,接著嘆一口氣,搖頭把視線拉回四周,這個只剩回憶的地方。
「喂!我就在妳身邊...看看我吧!」真想這麼對她說。
曾經幾個夜裡,聽到了她哀慟的泣聲。那聲音,痛得讓人幾乎快窒息,彷彿不斷的控訴她所遭遇的一切,令人無法掩耳不聽。我想,是否她也像我一樣,做著美好的夢,夢裡是沒有分離哭泣的世界。然而睜眼,映入眼簾的天花板就像在提醒著,還是必須面對殘酷的事實。
如果就這麼永遠的睡著......有時候會如此想。
於是每天踩著固定的步伐,刻意維持生活節奏,為了讓每天就平平淡淡的過去,什麼事都不要發生,不要有奇蹟...因為已經放棄了。「最重要的」已經失去了,不希望再有任何周遭的人事物來影響自己,也許是害怕心中那個「最重要的」地位會動搖。
這麼說來,一切的悲傷,搞不好只是自己欺騙自己,以為自己再也無法脫離。只是把自己當成了悲劇主角,嘴上說不願意,其實卻甘願的一直活在痛苦中......只是因為自己,也說不定。
想藉各種方法說服自己:趕快脫離悲傷。明明知道潘絕對不會樂意見到這種畫面的,他討厭哀傷的氣氛,因此所到之處都有歡樂。
他常說,即使再悲傷,只要努力微笑就能度過。每當他在安慰柔恩時,總會輕拍著她的頭並且溫柔的說:「笑一個。」只是,潘所奉為圭臬的事物,在他離開後,我們做不到。
「他要我們笑著面對一切,可是好難!」柔恩這麼說時,我沒有潘的勇氣說出「一定可以」這種話,只能默認。
兩個容易哀傷的人聚在一起,就會更哀傷,於是潘成了我們的調節。我相信這是美好的命運,但,他的離開也是嗎?
請尊重原創,勿擅自轉載盜用噢^^ by Taylo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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